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曼谷:桂河行

自曼谷驅車向西,穿行在迎風娥娜的椰林叢中,一個小時前還耳聞目染、置身期間的繁華都市,此刻已被拋諸腦後。路邊的農田擦身而過,遠處,鬱鬱蔥蔥的因他暖山巍峨聳立,橫臥天邊,任幾許浮雲輕輕拂過,襯出無言的冷靜和沉默的尊嚴。

    車,朝著邊境駛去。目的地,是那條桂河。而途中,還要在佛統打個尖。

    當車後再也看不到因他暖山青翠的山峰之時,佛統大塔那尖尖的塔頂便慢慢顯露在車窗的前方。黃色的塔身,醒目猶如路標。車甫停,一出車門,撲面而來的是一種空曠。或許是地近緬甸,整座塔完全是緬式建築。上尖下圓,豐滿如鼓,四周圓滑,楞角全無。但是,當你仰望它時,你會覺得你是渺小的;當你看著那直插雲霄的塔尖時,你會覺得它是神秘的;當你揣測這千年古塔是怎樣建造的,你會覺得那是不可思議的;當你聽別人向你訴說關於這塔的千古傳奇的時候,你會覺得有時東方與西方的傳說竟有如此相似之處。在這贖罪之塔下,是一座寺廟。除了僧侶之外,還有當地的進香人,他們不僅進貢香火,同時也向別人貢獻自己的手藝。就在塔下的廣場上,他們在搭起的帳篷裏或是給人理髮,或是傳授烹調技藝,香燭煙火之外,可見的是一顆虔誠的心。說是打尖,耽擱的時間就不能太長,匆匆一瞥,也就是一晃而過的功夫,留在印象裏的,便是雄偉的大塔和這獨特的進香。

    車在公路上疾馳,當年日本軍進攻緬甸,是不是也是走的這條路呢?

    太平洋戰爭爆發,日本軍出人意料得在東南亞各地登陸,從暹羅灣到哥打巴魯,英國軍隊的防線猶如一件破衣爛衫,防不勝防。在日本軍的進逼下,泰國放棄對日抵抗,使得緬甸的門戶大開,遂有了二戰史中有名的緬甸戰役,同時也有了拜電影所賜,讓今人耳熟能詳的桂河傳奇。

    印象裏的桂河,應該形勢險要,兵家必爭的樣子。但當親眼看見它時,卻是一副溫馴柔和,教人有些難以相信。河面時窄時寬,水流湍湍,兩岸叢林疊翠,空穀間迴響著鳥兒的脆鳴,戰爭的痕跡似乎被濃濃的熱帶叢林掩蓋掉了,只剩下兩個東西,讓人一探當年的風雲全貌。

    那便是橋和戰俘陵園。

    今天,當年戰爭留下的這兩個東西成為了這個泰西小鎮繁榮富饒的根源。不大的鎮子,就有兩三家很上檔次的星級賓館,旅遊業成為這裏的支柱產業。每年,來自英國、澳大利亞——那些戰俘的祖國——和日本的遊客絡繹不絕。就象被一根繩子牽著,他們年年來此聚會。為什麼?或許只是為了當年在這裏的Jone、Tom,誰知道。陵園裏一塊塊的小牌子下或許只有一只鋼筆或別的什麼,但對那些年年來此的人來說,這並不重要。作為一個開放的場所,難免會出現英國人、澳大利亞人和日本人擠在一起的場景。相逢未必能夠一笑,有時笑了,反而舊仇添新狠。英國人和澳大利亞人不能容忍日本人舉止輕佻,日本人也不理解為什麼那些英國人和澳大利亞人那麼激動和敵對。於是,經常發生國際性的群毆事件。為了穩定秩序,當地作出規定,分開了歐美客與日本客的參觀時間,避免這種旅客間的肉搏。

    車子經過陵園時沒有停,隔著車窗看,陵園裏走動的都是歐美人的樣子,也許是歐美人參觀的時間吧。車子直接開向桂河大橋。

    車停在一個廣場上,從廣場到大橋,需要十分鐘到一個小時,關鍵看你怎麼走,怎麼通過一個嘈雜的攤販區。打一個彎,不理睬那些殷勤的小販,步行不多遠,就可以看到一片豁然開朗的空地,還未完全看到大橋的全貌,先映入眼簾的,是豎在橋邊的兩枚碩大的燒夷彈。據說,這是當年盟軍戰機轟炸大橋時未爆炸的啞彈。來到橋邊,很難相信如此厚重的歷史負重竟會由這麼一座橋來承擔。細窄的單軌鐵道,簡單的鋼樑結構,如果是放在我國內地,絕對是一座不起眼的小橋,不堪稱之為“大”,惶論“著名”。但事實就是這樣。雄偉如楊浦、南浦大橋,在這裏既不可能,也無必要。而一座窄窄的單軌鐵道橋,恰如其當得擺在這裏,貫通東西,既重且要。

    有人說,橋的那邊是緬甸。於是,很多人躍躍欲試,想要兩國一日遊。橋上擠滿了各式各樣的人。當地小販又在橋中心的兩邊,靠著欄杆擺下地攤,兜售工藝品之類的小玩意兒。象用火烤以示真偽的象牙雕飾,300銖五塊清朝、泰國、緬甸的大洋銀,具有煽動性的介紹,加上討價還價的誘惑,引得不少遊客駐足觀望,全然不顧前後左右的人們象兄弟姐妹似的擠成一塊,腳下隔著枕木,還可以看到滾滾的河水奔流不息。耳朵裏的聲音此起彼伏。“excuse me"…"sorry"…“借光”,“請讓一下”,“thank you ",“你看這東西怎麼樣?”“切,靜安區阿有得碼珥。一式一樣。”

    天色有些見暗,似乎是要踏上歸途了。歐人依然不緊不慢得坐著啜咖啡和茶,欣賞桂河的傍晚,懶懶散散得閑著。一些亞洲客急急忙忙得掃蕩地攤,找車子,尋導遊,按部就班得亂著。桂河濤聲依舊,天邊殘陽如血,地老天荒,也許就是這種感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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